亓兀一 GihhArwtw

In Words, Drown I.
God's in His Heaven. All's Right with the World.
(纠结于要不要经营lofter)

朝花夕植(中) To tell a story, yours and also mine

      


        


 这是一个不太好概括的故事。


意识流预警。本文读起来不一定轻松,我尽力了_(:з」∠)_。

其他预警见上一篇

本文还有后续:朝花夕植(下)


封面图来自 @david2000813 的微博图(已获得授权),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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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搭配“作者建议配乐”食用:《Above》、《History》、《Circle》、《Turns》。两首均收录于Goldmund的专辑《Occasus》(2018-04-13)中。(网易云上有)

之前那两首配乐的旋律也算是对第六章结尾的剧透和暗示了(但不要想太多)……尤其《Self》。但感觉没人发现得了_(:з」∠)_

不过这次的四首配乐主要是氛围和基调很契合,没有太多的暗示……有一首的标题可能也是暗示吧。

    

 

目录】

1. 在虚无的世界中央,我

2. 创世纪

3. 随机性

4. 我的故事

5. 漂流

6. 湮灭

6’. Another Timeline:幽灵

作者解读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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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的故事】

 

        (乱码。)

        (无法理解的片段,甚至不以文字或谈话或图画的形式出现,空间似乎也受到了这些刻字的扰动。)

        (有些片段还使其附近的空间内电磁场出现异常的变化。有一次探测到了明显的引力波。)

        (在球体穿过的区域常常变化出迷幻的画面,一片诡异的画面中央空缺出观察者自己的影子——只是这影子是空的,就如佛光中心的本影。)

        (乱码。)

        

        第135972天。

        新的知觉。我“看”到了所有的可能性。

        (乱码)

        在原来的世界,暗能量大概就是其余的可能性世界的存在。这解释了很多……暗物质……可能的边界……

        ……界不可逾越,否则完……

        就像是次元壁,……

        至于这个理论导致的总能量无限的问题……加权平均,真正的能量并非是宇宙中体现出的能量……个概念:“表征能量”,每个宇宙中的能量只是表征能量而非真实的能……

        ……宇宙是概率的宇宙,一个各种可能性的集合……

        (乱码)

        (大概这些文字也穿透了不同的可能性,所有可能性宇宙所看到的一切合并在一起才是原本的文字本身。)

        (乱码)

        我面对着无尽的宇宙。站在p=1/2处,我看到的就是全部的可能性。

        不过大概是因为我还是三维意识的缘故,我所见的可能性宇宙更像是在这个空间的“投影”,它们随着我的位置变化而变幻着形态。在p=1/2处,所有可能性的集合如同一片星空,每颗星就是一个可能性宇宙,其亮度代表着其可能性大小。而在随机性维度上前进后退(本质是相同的),在我面前显示的可能性宇宙随之减少,而每个宇宙的投影细节则得以放大——直到我达到p=1或0处,这里只显示着一个可能性宇宙的投影。

        大概在原本的世界,我们也可以通过种种方式“看”到其他的可能性,就如这里一样;那就是暗能量的真实面目。只是这个空间又多了时间维度,使任何时间下的所有可能性都可视化。

        而我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找到被强行升维前的我的世界,将我的意识重新注入那个可能性宇宙中。

        我并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时间线是否真的可以改变?改变的后果会是如何?强行升维的能量来源和引发机制又是什么?我的意识的注入是否会直接导致强行升维?灾难的开始究竟是不是我的意识的注入?意识注入时间线后是否会被重置、是否会发生变化?意识的存在形式我也并不明白,是否也存在意识守恒?每个宇宙是否存在意识的临界量,意识超过临界量是否会导致一个可能性宇宙的毁灭?还是说意识和信息一致只是虚幻的概念,可以无限地暴涨而永无上限?

        一切涉及时间维度的操作都是危险且复杂的。在贸然行动之前,务必得确保所有理论的绝对正确性。不能有任何偏差。

        我知道在这无数的可能性之中,有无数的我获得了幸福,有无数的我仍然和小希、辉炀、学生们一起继续着正常的生活,有无数的我甚至仍能见到活着的父亲。也许我应该坦然面对了这一切了,毕竟无数的我中总有一个是幸福的我。我该知足了。

        但那不是我。

        取而代之吗?那不是我。我会无法融入那个世界,更别说能获得那个我的“幸福”。

        那不是我。

        我只能找到原来的我,我也必须找到原来的我,因为只有他才是我。我知道我会同意我替代我的,我知道我会的。

        唯一的问题只是我该怎么替代我。

        

        (乱码。)

        (无法解释的波动与扰动。)

        (无穷无尽的乱码。)

        (很长一段时间内,球体上的内容似乎在穿过这个空间时影响了这个空间,时而是连续波式的扰动,时而干扰到附近的概率波,使一些奇怪的粒子凭空产生。)

        (很多天后,终于在这块区域又出现了正常的可读的文字。)

        

        第18902987天。

        两千天前,我完成了确认,核实测试样#35489612号宇宙是我原本的宇宙。

        (乱码)

        注射意识有无影响这点不能说完全确定,但是高度盖然。

        之前我分离出的那六部分小的意识都成功融入了各个可能性宇宙,再沿时间维度向后观察变化——至少在我所记忆的范围内,在意识注入前后,这六个可能性宇宙都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这也并不能证明意识注入过多不会导致可能性宇宙超过临界值而崩溃。我隐隐记得几年前自己曾因生病昏迷过几天,因此只要我找到这个时间点将原本的我的意识与现在的我的意识融合就行。

        前几次试验都很保守,也很幸运地无一失败。目前试出来的可注射意识容量上限恰好比核心意识略大一些,基本上正好能容纳我在这个空间里的新猜想和新理论及推导过程。虽然很可惜,但在这个空间里的记忆必须得放弃。且不说意识容量上限的问题,注射的非本宇宙意识的量当然是越少越好,第一是因为这种方式几乎破坏了宇宙的结构,自然应该少用为妙;第二是因为注入太多的意识反而会使那时的我感到迷茫,因为太多的新知识和太多的新记忆可能会使我崩溃。这也是我选择在昏迷时间点注入意识的原因,这些内容以梦境的形式呈现可能会容易接受一点。

        我已经把这些核心意识分离出去了,并且想方法抑制了它的——“我”的——思考,因为这些思考过程也可能使意识增加。不过预留的空间应该足够容纳这些意识,不至于使它溢出上界。这些核心意识在我面前凝结成完美的球体,是幽幽的蓝灰色的色彩;那是很晦暗黯淡的冷色调,但我感到很温暖。它们的表面浮动着花纹:那是不确定性的模样,是概率波在每一瞬间的姿态。我知道外世永远是不确定性的,我知道它们的储存形式和存在形式也是这样不确定,但我不担心——我知道它们是确定性的,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是确定性的。

        我相信那部分的我。因为那是我啊。

        我把它称作诺亚方舟。它——那部分的我——会带着我的所有期望出发,穿过宇宙的洪流,去拯救我的过去、我的世界。

        希望。诺亚方舟大概也是希望的代名词。我知道希望总是虚无的:我期待着他者的存在,期许一次次落空,接着又一次次傻傻地继续相信。但无论多么虚假,我却永远需要它——它让我觉得一切依然可控,它让不确定性披上确然的面纱。

        在无数的不确定性中,我需要的大概也只有虚假的确定性而已。也许确定性本来就是虚假的,只有不确定性永恒。我曾这么认为过。

        但不!也有真实的确定性存在,那就是我自己。我就是真实的确定性,我的核心意识就是。即将漂流的那些核心意识——诺亚方舟——就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确定性。

        那是真实的希望。

        

        至于其他的意识……

        我不知道这些意识的留存会带来什么。但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在大概九十万天前吧,我找到了将意识转化为物质(在这个空间里,应该说是“能量”——这是所有物质的统一形式)的方法。所以我决定把我剩下的意识全部转化为物质。

        是的,你正看着变为物质的意识。

        这个球体就是我的剩余意识转化生成的。它是物质化的意识,是物质化的我的灵魂。

        很艺术吧?这也是宇宙的艺术,它完全是宇宙的产物。我只是故事的提供者,宇宙却是讲述它的叙事者和艺术家。在我——我的剩余意识,这两个概念现在应该没有区别——现在,继续着最后思考的同时,我能感受到自己在逐渐消散——那是物质化的进程,它正在转化最开始的我的意识。

        也许它也是我的一部分吧……但物质化就决定了它不再是我,它只是个载体,只是媒介,只是渠道。它不是我了。

        为了帮助其他遇到类似困境的人,我没有删除这其中我研究得到的科学内容。其实仔细想想也是绝对删不掉的:我的探索过程就在我的回忆里,它们也会随着这些意识被物质化,它们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这个故事已经到了尾声了。这是注入意识前的我最后的意识。

        很漫长的故事,对吧?

        

        大概作个一个小结吧……我再重复一下我的理论好了,对这个空间的诞生和强行升维的理论。

        时间是不连续的。这点之前的研究已证明。时间由无数时间点连成看似直线的时间线,实则离散地分布在整个宇宙。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无数个宇宙所在的时间点连成了一条线段,大约是这条线段的形态超过了一定限度,宇宙间的相互作用无法维持彼此的独立性,于是这个我无法看到的时间集合在那个瞬间塌缩了,整个集合塌缩为一个点,将无数个三维宇宙合并为一个四维宇宙:这就是异变的发生,也是我所在宇宙的强行升维。

        之前的研究已证明这个四维空间是许多(无数)个三维空间重组形成的,这也符合常理;同时,我在自己宇宙的时间线上前后移动时,所能观测到的最后几个时间点都十分正常,几乎没有异变的前兆;唯一的前兆也只有“扭曲”——一种在三维视角难以发现、但在四维视角十分明显的扭曲。所以上面那个理论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在这个空间我根本无法干扰到我原本所处的宇宙,因此我必须回到原本所处的宇宙,至少我的核心意识——“诺亚方舟”——必须回到我原本的宇宙。暂时还没有太好的计划,但我目前的想法是设法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推动宇宙在时间上的位置,让它在异变的那个瞬间与其它相连的宇宙错开,这样就能救下我的宇宙——也许还能救下其他无数个宇宙。我把这个计划称作“延时计划”,计划的具体内容我已经完成了,也已经保存到了核心意识里。这样原来的我醒来后就能立刻开始这项计划,不必再花费时间设想和推算。

        至于意识的研究,目前的多次试验都没在这个空间里找到其他“非我”的意识。当然,也有可能是来自许多宇宙的“我”的部分意识融合成了现在的我,但至少有一点令人安心:“诺亚方舟”漂流的终点宇宙是确定的。这样就没有必要担心无数个宇宙在时间轴上的位置同时改变,依然连成原本的线段并塌缩的可能性了。

        实际上,时间不连续也是“诺亚方舟”漂流的基本原理,但我大概没有时间再重复一遍了,都在前面的内容里……

        啊,有些内容记不清了。记忆有点模糊了。

        看来我的计算很正确,意识的物质化过程和我计算的基本一致。“诺亚方舟”的发出计时目前看也没问题。

        在我睡去之前,就这样看着倒计时上的那个数字慢慢变小吧。那个数字已经不是很大了,只剩四位数了,单位是秒。

        三位数了。真是漫长的“死亡”呢,不是吗?

        不过我马上就会醒来的。虽然是另外一部分的我,但那也是我。

        那是我吗?

        现在再讨论自我意识也没什么必要了。我早就做好了必要准备,这个过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逆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自我意识的疑惑毁掉整个行动。不过,我仍然不觉得悲伤或无望。相反,这大约也是我一生中最具希望的时刻了。

        两位数了。

        意识的物质化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其实只要“诺亚方舟”的发射在意识物质化完成之后就好,不需要维持完全一致的进度。目前看倒计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15。14。13。

        啊,是结束了。

        11。10。

        那就再见吧。

        你好,久违的永逝(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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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漂流】


        很乱。

        思绪是乱的,不过有思绪了是好事,至少说明我还活着,大概快从昏睡中醒来了。

        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就像细胞的排异反应,我本能地警惕它。但它很熟悉,带着我自己的温度。

        你是我吗?

        既然是另一个声音……精神的传递?

        “我是残缺的你。我包含了最最重要最最客观的理论。某种意义上说,我来自以后的你。”

        你能自发地思考?

        沉默。

        你还在吗?

        沉默。

        消失了吗……?

        “能,但我的思考已经被抑制了。这是我为了不让意识容量超出上界采取的手段。我很庆幸我之前这么做了,因为在漂流的过程中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思考了。”

        我们在融合。

        “是的。”

        既然你是之后的我的一部分……你的记忆中有这些吗?一个声音在昏睡中出现,告诉你之后的事?

        “没有。”

        所以时间线是可变的?

        “未知。我希望如此。”

        我如何确定你是以后的我?

        “你无法确定。但相信你的直觉。而且我们已经快……”

        ……完成融合了,这个问题失去了意义?

        “……完成融合了。这个问题失去了意义。

        “我的存在也马上就要消失了。醒来后,也就只剩你自己了。

        “你是唯一的确定性。”

        

        黯淡了,渐渐地四处暗下来了,带着愈发强大的压迫感。我陷入了下一层梦境。

        

        “永远都必须推着石头……”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慵懒地躺进书房,躺倒在紫黑色的墙边,在地板上躺出一片温暖的区域。在这暖黄的区域旁,书桌前坐着孩子。

        “爸爸,你说西西弗斯会不会无聊?每天都只能推着大石头,其它啥事都做不了……”

        我记得这是两个月前的下午,而现在的我正以上帝视角看着我自己和辉炀。

        “如果是辉炀的话,会怎么做呢?”

        “那些神又没说只能用手推,所以我可以用爸爸教的方法做工具搬大石头!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找爸爸和哥哥姐姐们帮忙!总会有方法能把大石头成功运到山顶的!”

        辉岸笑了笑,摸了摸辉炀的头。

        “可是西斯——西西弗斯他为什么想不到呢……那些神为了惩罚他不是也让他永远不会死了吗?他可以想一年,想两年,总有一天他能把大石头运到山顶的呀。”

        “辉炀觉得是为什么呢?”

        “嗯……肯定是那些神对这个石头施了魔法什么的,所以什么工具都不起效果。而且他们肯定还对西斯弗——西西弗斯也施了魔法什么的,不然他才不会一直傻傻地推石头的。爸爸,你说对不对?”

        “辉炀,有些问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那爸爸觉得呢?”

        “我觉得啊……”

        辉岸看向斜照入室的那滩阳光。虽然阳光看起来正安眠静卧,但实际上那里正有无数的光子以光速撞击着地板,继而在书房中以宇宙最疯狂的姿态随意弹射,被自己看见的亮区只是触碰到视网膜的光子;那绝不是安然的静止,而是永恒的混沌。

        在这永无休止的混沌中,他看见一个个光子变成一个个生物、一个个个体,裹挟着无数全然相异的故事诞生又湮灭。

        “也许,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为什么是这段?

        为什么是这段?

        沉默。

        沉默。

        另一个声音已经消失了,我们已经成为一体。只剩一个“我”了。

        但是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另一段熟悉而从未出现过的画面——

        

        一条蓝蛇,一条紫蛇。

        ∞的形状,两条光蛇首尾相接。

        紫色的蛇以线的形态扭曲前行了一段路程后,突然向外展开为平面,接着又突然化作细线连上线状的蓝蛇;而蓝蛇也如此往复,先由线变作平面再变回线条与紫蛇相连。

        幽灵般地,一抹灰黑的色彩则从两条线状的蛇旁飘过,恰好经过两条蛇的线面的相交点,又幽灵般地飘走,再次融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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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湮灭】


        这一天到了。“我”告诉我的会有异变的这一天。

        世界依然很平静,一如既往。没有人会相信异变的突然发生,甚至我都对那个“我”所说的事感到动摇。

        虽然从昏迷中一醒来,我就重新推导出了在昏迷中突然出现的那一大堆公式,但四处的游说并不成功——虽然理论上来说这些内容确实存在,但这些理论无法被证明;毕竟这是个三维的宇宙。因此我的这套理论没有太多科学家在意,即使在意的那些科学家也并不打算直接参与我的延时机——就是用以推动整个宇宙在时间线上后移微小时间的机器——毕竟这听上去像天方夜谭。

        “我真的爱莫能助。而且你的领域不是新式武器研发吗?这个……也不完全算是你领域内的事吧。毕竟宇宙层面的武器完全只能起威慑作用,一旦使用就是同归于尽——更何况它是否有效是无法证明的,即使有威慑作用也完全建立在摇摇欲坠的根基上。”

        这是我的老搭档所说的话。他最近“消失”了,我想他的理论应该可以被应用了。

        “如果是真的,辉先生,我们其实也无能为力。即使规避了这次……异变,”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有些拗口,毕竟我时间仓促,找不到合适的词作为它的翻译,“我们也完全无法预料下一次异变的发生。而这样的机器需要消耗很大的能源,建造也很困难,更不必说公众也不可能相信这个理论。他们甚至不应该知道这个理论,这反而可能会导致恐慌的,搞不好还会带来所有领域的停滞。我可不想看到所有人每天都在高呼‘及时行乐’。我也老了,也行乐不动了。”

        这是我曾在一次物理学论坛上认识的朋友所说的话。因为我们之前的交情,他是相信我的。

        他前年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至于财力雄厚的资本公司,他们对此的态度基本是听笑话式的态度,好在我的名声还是有点用处,他们往往是委婉地表示不感兴趣并请我离开。

        “那我们可得在异变之前加倍努力达成目标,毕竟我们没有未来了。哈哈。”有位董事会成员如是说,接着被一旁的首席执行官制止了,她赔着笑说那只是个玩笑,请我别在意。

        我去的第三家公司,奈森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Netcent),一开始对这个理论表现得很感兴趣,也给了我一笔资金用以研发延时机;但我很快就发现他们不过在以此为噱头、借我的名气进行大规模融资,甚至打算与邻巷(Nisa)公司运营的舆论平台合作,试图用大规模的洗脑式宣传来割韭菜。无论是否成功,这并非我想要的方式,而且被拆穿后迟早会牵连到我,于是我也拒绝了这家公司进一步接触的计划。想想也真是万幸,如果没有掌握奈森公司老总华梦塔的把柄,我或许也没法脱身。

        一边继续完善延时机的设计一边劝说资本公司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思考如何更多地获利也是这些资本公司的唯一目的,他们对此不感兴趣完全是情理之中;于是在那之后,我便放弃了劝说资本公司的想法。

        科研机构对这些理论也不感兴趣。毕竟这些无法证实,又显得像科幻小说。我当然理解他们。

        当然还有列硙。他很聪明,还未成年就已经可以当一些科学家的助手了;小时候他打架受伤也常常偷偷来找我包扎,后来则是有事没事便过来看我做实验。他也常常来我家和辉炀玩,我也常常去他的学校和他们互动、外出。上一次异变前又是他救下了我。我原本以为他至少会感兴趣,但他似乎也只是当做故事听而已。但话说回来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他还是个学生。

        于是第三个月开始,我放弃了获得他人帮助的设想。我开始独自研制延时机。

        小希觉察到了我的异样,不过她并不打算问我。但我还是把这些理论告诉了她——我知道她不会是知道这些之后就消极度日或彻日狂欢的人。她听了,大概地理解了我的理论;她很平静,只是说我该先准备好备用计划。

        于是我先完成了备用计划:强行提取意识的容器,原理和我在那个空间里抽取核心意识的原理一致。这大概就是列硙在异变前向我扔来的东西,那个救下我——我的意识——的装置。

        我也想了些办法让部分手机制造商、电器制造商在他们的产品中装载了类似的模块,设定为接收到一定信号后开始启动。这样就可以扩大抽取意识应对升维的范围,救下尽可能多的人。为了防止进入四维空间前的思考导致意识容量上界溢出,这些模块里也加载了自动化的思考抑制装置来抑制抽取得到的意识。

        以防万一,我也在那些装置里加入了回注意识的部分——我不太确定这是否真的有效,毕竟我也不可能在启动它们之前就进行试验——那很反人类,而且我忙于延时机的制造,也没有多少时间。

        诚然这个手段并没有那么正当,我也犹豫过。小希在知道我的计划之后却没有反对,毕竟我们商讨下来这也是为数不多的选择了。

        延时机的制造时间很紧,毕竟这是个极端复杂的工程,而我只能一个人完成——虽然小希也经常来帮忙,可很多过程极端复杂且精细,她根本帮不上忙。许多的怀疑和担忧都被这样的忙碌冲淡了;但偶尔停下歇息时,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这次异变没有发生,这样做了之后我会怎样——许多人的意识被违背意愿地抽走,在这个宇宙里漂流而无法回归到他们的肉体,这大概和恐怖袭击没什么两样;我会成为罪大恶极的罪人吗?

        异变唯一的前兆是时间维度的扭曲,因此我在自己家里试图制造探测器,一旦检测到时间维度的扰动就给我发来消息。只是这个扰动实在微不可测,而一旦调高精度则很又容易被各种噪音触发,能提前预知异变的来临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我又重新全身心投入到延时机的制造中。只要能渡过一次异变,只要能救下小希和辉炀,成为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这次不能成功,就换我救你们吧。小希,辉炀。列硙。

        紧赶慢赶,今天凌晨我终于完成了延时机的制造。再检查一遍细节结构,确认无误后就可以准备开始了。当然这种机器也没法事先试验有效性,毕竟破坏宇宙结构的东西总是不安全的。

        但是异变发生,我们也一样不安全,所以还是尽早启动延时机比较好——

        等等。

        循环。

        梦里的双衔尾蛇。

        在这个宇宙原本的时间线里,列硙绝对也想方法制造出了这样的延时机,否则他是怎么做到制造出抽取意识来躲过异变的“容器”的?

        也许异变的产生正是因为他当时制造出了延时机让整个宇宙在时间线上后移了一段时间,才导致了多个宇宙连成线段引来升维。

        不,不一定,他的年龄绝对不可能研究出这些,这说明他也在那个空间里经历过。但他为什么在那个空间?是我在在上一次的时间线里救下了他吗?那他在启动延时机之前也绝对有过这样的疑虑,也可能会这样想,于是放弃启动延时机?

        50%的概率。虽然我知道某些理论认为在我做出选择的时候当前的可能性宇宙就会分裂成两个可能性宇宙而且各宇宙内的决策者都不会意识到另一个选择的存在(这个也可用时间不连续的现象达成),都认为自己的时间线与原宇宙连续——但我总是得作出选择的。

        无法决定。情况太多了,这完全是个逻辑循环,一个困境。是启动了延时导致升维还是不启动延时导致升维的问题完全无解,至少我现在无法判断。

        那就只好启动备用计划了,将大部分人的意识全部抽离来应对升维——真得感谢小希的提醒。

        

        小希走到大厅了。辉炀从书房出来了。列硙在敲门了。

        时间已到。

        可容纳四个人意识量的容器也准备就绪。我们就只有四个人不到的意识(辉炀的意识容量较小),这样的容量应该绰绰有余了。

        掐着秒数,我在异变前的第五秒向外发出了信号,接着把小希、辉炀和列硙推进了抽取意识的“容器”——我们四周的世界随之扭曲,就和我在上一次异变所见到的画面一样。在这一瞬,信号在地球上各处往返,应该有无数意识都见到了扭曲的世界。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平稳地去往升维之后的世界。

        不,不对……我的思考速度仍然很快,思考没有被抑制!

        也许四维空间的思维抑制方式对三维无效?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其他被抽取意识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一点,他们的意识容量上限很快就会溢出,和这个宇宙一起湮灭。

        其他是无可挽回了,但我至少能救一下这个容器,只要我及时离开,也许还可以有所改变……

        小希,辉炀,再见。你们要“活”下去——如果那是“存活”的话。

        

        【造物者视角。】

        容器内时间线,辉岸离开后的第一秒。

        离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一把抓住辉岸的手。

        “小希,你该留着……”

        “列硙,你要保护辉炀,要加油找到方法救下我们。”在辉岸反应过来之前,离希一记手刀劈晕了列硙,又一记手刀打晕了辉炀,接着紧随辉岸之后跳出了容器。

        在她面前,辉岸的手被拉长——这是他们从容器内放慢的时间线向主时间线过渡。时间的流逝在慢慢加快。她转头看向容器,它像一个逐渐下沉的气泡,透明而自带光芒,如同滋养着婴孩的宇宙的子宫,包裹着辉炀和列硙坠向全新的世界。

        “一起面对吧?”

        类似多普勒效应,离希的声音传到辉岸处时音调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但辉岸仍然认得这个声音,因为它有着熟悉的温度,使他想起曾经几乎忘掉了离希模样的那18902987天。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声音传到离希处时应该已经变得低沉,但他知道她一定也认识这个声音。

        他们仍然牵着手,任凭无数世界的剪影、无数可能性的模样从他们身边经过。

        这是三维世界向四维世界塌陷的漩涡。无数的可能性正在这里下沉、坠落,汇入茫然的虚无;所有的粒子、波、能量都在这里回归胎盘,在超越维度的坠落中终于回归盘古。这是必然且永恒不尽的下坠;这是以湮灭为代价的重生和复苏。

        在一切物质的坍塌中,只有他们在上升,手牵着手。他们知道最后的他们还是会混杂在其他的物质形式中一起被撕扯下来、吸引下来,和其它所有的物质一样;但此刻的他们正在上浮,手牵着手。

        在他们之前,在无限接近原本的三维宇宙的地方,无数的意识容器像是无数的气泡,没向下落去多久便悄悄地破碎,湮灭后的意识在黑暗中上浮,如同油状的液滴拖着长长的幻影回到正在崩塌的原宇宙。但他们是最后上浮的人——带着最漫长的影子,穿过无数崩坏的可能性,穿过无数坍塌的概率波,穿过曾经是他们一部分的碎裂的粒子。

        在这永恒般漫长又瞬时且短暂的死亡中,他们靠近彼此;在一切可能性的消解、在所有物质的坠亡中,他们最后地拥吻。

        

        主时间线,辉岸和离希意识回归的第二秒。

        湮灭。

        

        

        新的时间开始的地方,漫长的时间之后。

        湮灭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我想我大概已经平静了,能继续前行了。

        我的回忆很乱,乱,乱成一团,同一片段甚至有好几个视角,过去的事情以全然矛盾冲突的碎片散落在各处。唯一清晰且滴血的只有最后的一幕,不知为什么变得极端漫长的那一幕——他和她把我推进某个装置,接着又自己离开的这一幕。

        他和她的身份掩埋在混沌的记忆中。试图辨明他们的身份却使我头痛且癫狂。

        我也不清楚这个装置是如何运转的,不知道它是如何保证了我的存活的。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想我需要慢慢理清我过去的故事,这需要一段时间;但我相信我能消化这些碎片并重建我的故事的。

        但更重要的是之后的事。我能找到方法解决这一切、逆转这一切的。这是他和她把我推进来的原因。

        开始前进吧!

        好中二的话。我们总是会无意识地作出令自己不爽的举动,不是吗?

        我们?

        我们……

         

         

        更漫长的时间之后。

        一个小小的核心意识从游荡着的灰黑空间中飘出,开始了它的漫长的漂流。

        这个小小的核心意识仍然循环着它的梦——

        黑暗之中出现了一条光带,灰暗的色彩几乎与黑色融为一体。它游曳着靠近了,灰色被拖成长条,俨然变成了一条蛇;隐隐地似乎有其他的色彩在这长条的灰黑中复苏,黯淡的荧光幽幽地映着它自己……

        

        

        

        莫比乌斯环上,西西弗斯们推着石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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